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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|蚊事

文章来源:七一客户端 作者:杨进峰 发布时间:2025-07-03 15:21:59 字体:

夏日的黄昏,窗外的草丛嗡嗡营营起来,蚊子们仿佛不知疲倦。即便窗上钉着纱网,它们也总有法子钻入,于耳畔聒噪不休,搅扰睡意——这倒勾起我记忆中人与蚊子斗智斗勇的种种旧事了。

幼时乡居,土屋木窗糊的是过年剪纸。待到盛夏,窗纸早已破洞累累,门户亦无门帘。黄昏时分,门稍一开合,蚊子便如开闸洪水般长驱直入。最原始的法子便是烟熏:父亲自渠边割回半人高的艾蒿,晒干后堆在屋角点燃,再压上些青翠鲜艾,闭门塞窗,任辛辣浓烟弥漫整个空间。我们躲出屋子,三十分钟后再开门放烟,烟雾裹挟着蚊尸盘旋而出——可惜此招仅能撑住前半夜,后半夜蚊子便又卷土重来,扰人清梦。

那时夏夜乘凉,蒲扇是随身武器。坐在院中或屋内,扇子慢摇生风,既得片刻清凉,亦能驱赶蚊虫。可蚊子狡猾得紧,人稍一打盹停手,它们便悄然而至,待你察觉刺痒,脚踝或胳膊上早已隆起一个红肿疙瘩。奇痒钻心,指甲越挠红痕越深,那疙瘩也愈发鼓胀起来。

后来也见过邻居用旱烟熏蚊。点上烟锅,浓烟在屋里织成一层灰雾帐子。蚊子似乎真被熏得迷糊了,动静是小了些,可人却被呛得涕泪交流,喉头发紧,咳得喘不过气。最后人倒先奔逃出来,蚊子却还在屋内逍遥——烟熏“人蚊两伤”,白白受罪一场。

家境稍宽裕时,蚊帐终于挂了起来。四壁围合,顿时隔开了嗡嗡声,仿佛筑起一方安全堡垒。然而夏夜闷热,帐内如同蒸笼,汗流浃背,辗转反侧间席子也发烫。实在憋不住掀开一角透气,就那瞬息之间,一只蚊子已“嗡”地钻入,那得意声响,简直是对你白费功夫的嘲笑。

再后来蚊香普及。点燃后暗红星火在夜里闪烁,青烟打着旋上升,那股说香不香、说臭不臭的气味弥漫开来。蚊子确实少了些,可人闻久了也头晕胸闷,只得开窗换气——凉风入室,蚊子亦随之复来,重新占领空间,仿佛它们才是此处真正的主人,人类不过瞎忙一场。

也曾尝试土方:将艾草、菖蒲熬煮成深绿药汁涂抹臂上,黏腻刺鼻。蚊虫似真避开了,可连自己都嫌弃这浓烈气味,出门更怕招人侧目。后来条件改善,用上了花露水,抹上清凉舒适,蚊虫也避之唯恐不及。只是效力不持久,需不时补涂,若睡梦中忘记或蹭掉,次日必添几处新痒红点,恨不能抓破皮肤——这防蚊法虽好,终究费心劳神。

这对抗蚊虫的拉锯战,似乎永无彻底终结之日。几十年间,蚊香片、电蚊拍、驱蚊液……兵器库不断翻新,可蚊子总能寻到缝隙,其顽强竟成了生命韧性的证明。你说烦吧?是真烦。可细想下来,人寄居天地间也不过是匆匆过客;这小东西却仿佛打有人烟起便如影随形。它们固执的嗡鸣年年夏至必至,倒像个甩不脱、撵不走的旧邻,在生命背景音里嗡嗡低唱。

这蚊虫的扰攘,竟也成了闷热夏夜里一种熟稔而磨人的声响。它算什么呢?大约不过是这喧闹、烦人又令人难舍的炎夏中,一个无法略去的生活音符罢。蚊子年年如约而至,人亦年年在暑气里驱赶、忍耐、较量。人与蚊的周旋,恰如人生路上那些无法根除、却必须日日面对的细碎烦恼——它们叮咬我们,我们驱赶它们,年年如此,倒成了夏天的一部分,生活的一部分。


责任编辑:张雨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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