管淑平专栏丨乡村腊月年味浓
在乡村,腊月是和过年息息相关的。从腊月初一到除夕夜,似乎这一整个月份都是带着喜庆的。人们忙碌着大大小小琐碎的事,却总是逃不开一个中心,那就是——过年。
腊月一到,村里人家首先都会将自己的屋子和院坝打扫干净。清早的阳光还未完全穿透薄雾,人们就已经拿起扫帚、抹布,开始进行大扫除了。屋里,覆盖在墙壁上的陈旧蛛网被小心地清除,桌椅被擦拭得一尘不染,就连角落里堆积的杂物也被整理得井井有条。院坝里,扫帚与地面的摩擦声此起彼伏,落叶和尘土被扫成一堆,随后被装进簸箕运走。孩子们也跟着凑热闹,拿着小扫帚在一旁慢悠悠地打扫,虽然动作略显笨拙,但认真的模样着实让人忍俊不禁。经过一番劳动,我们的身体都暖乎乎的,屋子和院坝焕然一新,仿佛为新年的到来铺上了一层干净整洁的地毯。母亲常说:“屋子要经常打扫,就像我们的身体需要经常运动,这才有家的样子。”的确,屋子干净了,院坝敞亮了,心情自然也就明媚了。
到了腊月中旬,家家户户都会杀年猪,属于过年的热闹再次涌起。屠夫早早地被主人家请来,强壮的男人们合力将养得膘肥体壮的年猪从猪圈里拖出来。高亢的嘶叫声打破了乡村的清寂,不过,这声音在乡村人的耳朵里则化作了另外一种讯息。喂养了一年的猪被人们按在案板上,屠夫手起刀落,滚烫的猪血流入事先准备好的盆中。接着,人们迅速地刮去猪毛,屠夫则熟练地清除内脏,并将猪肉分割。剔好的猪肉,有一部分是要用来腌制腊肉的。主人家会先将猪肉用盐水浸泡一周左右,待盐入味,把盐、花椒、辣椒等调料均匀地涂抹在猪肉上,然后将其放入大缸中,等待时间的酝酿,腌制腊味,成为年夜饭上不可缺少的佳肴。
当然,腌咸菜的工作也在同时进行着。农村人靠着祖辈传下的几亩土地,种菜种地,维持家计,他们一年四季与土地打交道的日子是最多的。屋子旁边就是菜园,人们在这片土地上,种上一些应季的蔬菜。在寒冬腊月,把萝卜、白菜、芥菜收获回来,经过一番清洗、晾晒,再把这些蔬菜用菜刀切成均匀的条状。一口口大缸被搬了出来,一层菜一层盐,层层叠叠,直至填满。最后,装进坛坛罐罐,放入地窖,在时间的发酵中蜕变,最后成为酸咸可亲的舌尖滋味。
磨豆腐是一项需要耐心和技巧的活儿。那时的腊月,村里人家还会磨豆腐。首先将秋季收来的黄豆,从粮仓里拿出来,再仔细筛选,去除杂质,泡上一个晚上。翌日,泡好的黄豆被一勺勺地倒入一台上了年岁的石磨中,随着人们推着固定在石磨上的木制扶手,石磨缓缓转动,洁白的豆浆缓缓流出。过滤后的豆浆被倒入大锅中煮沸,点上卤水,豆花逐渐形成。再将豆花装入模具,压上重物,豆腐便大功告成。新出的豆腐,像纯牛乳一样的白,散发着浓郁的豆香,让人想迫不及待地尝一块。
打年糕则是另外的一种忙碌。农村人将自己种的大米和糯米,反复筛选,清洗之后放入蒸屉。小孩们负责看火候,火苗蹭蹭长,米粒儿就这样在炊烟袅袅中蒸熟,大人们再将这些蒸熟的糯米一笼一笼地倒入石臼中。这时,父亲便挥动着木槌,母亲则有条不紊地翻拾,糯米就这样慢慢地被父亲垂成了一个简要的饼状,变得软糯而有韧性。母亲在一旁将整团的年糕用刀割成小块儿,随后,放入滚烫的油锅中,锅内瞬间发出“呲呲”的声响,年糕炸至金黄酥脆,捞出控油,最后再淋上一层蜂蜜,那种味道甭提有多美妙了。小时候的我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年糕,一旦出锅,便迫不及待地伸手拿上一块,顾不得烫嘴,吃得一脸惬意。
临近新年,乡村的人们纷纷背着背篓前往山下的集镇采购年货。集镇上人头攒动,熙熙攘攘。春联摊位前,人们仔细挑选着对仗工整、寓意吉祥的春联,想象着贴上它们后家门的喜庆模样。年画店里,一幅幅色彩鲜艳、主题丰富的年画让人目不暇接,有神话故事中的人物,有象征吉祥如意的花鸟,每一幅都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糖果、新衣、鞭炮……总之,越到年尾,集镇越是热闹。
买好年货回到家中,贴春联就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。一家人分工合作,有的负责熬制浆糊,有的负责扶正春联,有的负责张贴。父亲站在梯子上,小心翼翼地将春联贴好,母亲则站在下边扶着梯子,不时叮嘱着:“左边高一点,右边再低一些”。我则及时给父亲递着胶水和刷子。等春联贴好的那刻,我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,也只有在这时才会由衷感受到过年的隆重。
当然,过年的喜庆并不局限于吃喝,走亲访友便是腊月里最温暖人心的活动。带着自家制作的腊肉、年糕等礼物,我们一家老小,走在乡间小路上,去外婆家串门。外婆早已提前得到消息,叮嘱外公早早地站在院子口等我们,外婆就在厨房里忙活着一桌好饭。等亲戚朋友们都来了,就可以上桌吃饭了,长辈们先入座,小孩子给长辈们敬酒夹肉,这时大人们话匣子打开,聊着家长里短,分享着各自风尘仆仆的经历。腊月也就在过年的氛围中愈发有了一种集体的归属。
最期待的还是除夕的年夜饭。桌上已经摆满饭菜佳肴,那油亮的红烧鱼象征着年年有余,金黄的炸春卷寓意着迎春接福,还有那热气腾腾的饺子,仿佛包着一家人的团圆和美满。一家人也早已围坐桌边,父亲先给我和母亲倒了两杯橙汁,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酒,然后发表了一番充满感慨和祝福的话语,嘴里还不停地夸赞着母亲的好厨艺。电视机已经打开,窗外烟花纷纷在空中绽放,五彩斑斓,那是我们正跃动着的新年。家人团坐、灯火可亲,电视机里是一个又一个的春晚节目,而村里村外则萦绕着人们的欢声笑语,那是属于团圆的时刻,属于家庭的时刻。晚饭后得守岁,即使睡意袭来,也要努力熬到新年的钟声敲响,每当小孩们打盹儿的时候,长辈们就会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新年红包,先是在他们眼前晃悠一下。等小孩们睡意散去,再叮嘱一番话,内容无非是期待后辈努力读书,孩子们向长辈们说着祝福语,接过红包,也等来了新年,似乎这才算为这一整年的分离聚散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。
等过了年,村子似乎又暂时清静下来,人们又在心里盘算着来年的规划,种田的开始整理和修缮农具,土地上开始了另外一轮的春播秋收;外出打拼的也定好了时间,约莫过了元宵,就背上行囊,为一个家庭而奔忙,冬天也就这样慢慢过去……
责任编辑:王婉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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